兩個人慢慢悠悠邊說邊走，下午時分才到周屠夫家。

周屠夫看到他們，心裏十分激動，連走帶跑地沖過去，一把抓住沈賀的肩膀道：“我的好弟弟，我以為你不來了，害我等半天。我從早上起來就在這裏盼啊盼，到中午你還沒有來，我還以為你不來了。”

周屠夫早上起來的時候，心裏很期待，可是就這樣等，一直等，沈賀還是沒有來，他希望的心慢慢就下去了。在失落的時候，突然又看到沈賀，他心中又燃起了高興的烈火。

沈賀楞了一下，周屠夫真是很熱情。他能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真誠，那種先是失落，然後在失望中重獲希望的感覺，沈賀被他這樣的感覺強烈的震撼到了。

他完全沒有想到，周屠夫會對自己那麽熱情。

他忽然又想到沈母，沈大福……心裏不禁“咯噔”一下，親人，所謂的親人是這樣對自己的，這本來應該是陌生人的周屠夫卻對自己那麽好。

蘇巧兒看著沈賀，又看著周屠夫，她感覺到了沈賀的不適，她知道沈賀在想什麽，如果是她，她一樣會有這樣的感受。

說實話，她有時候也不理解，沈母為什麽那麽排斥沈賀。至於沈賀……她只有輕嘆一聲，深深地呼了口氣。

周屠夫緊緊握著沈賀的手，道：“走，我們進去說。”

兩人走過肉攤的時候，周屠夫看了看在攤子上面，殘留的肉，十分遺憾道：“我早上本來留了幾塊好肉，想著等你來了之後，跟你一起分享，我一直等到中午都不見你來。我想著，你可能有什麽事情耽誤了，到中午不見你的影子想必是不來了。我就把肉賣了，我如果知道你要來，肯定不會賣。”

蘇巧兒聽到這話，心裏十分感動。按道理來說，周屠夫是做這個生意的，好肉應該拿去買錢才對，沒想到會為了沈賀留下來。她雖然沒有看到周屠夫真的把肉留下來，不過，她相信他說的話是真的。

她下意識看著沈賀，沈賀的餘光正好看到蘇巧兒，兩人對視一眼。

蘇巧兒從沈賀的眼裏很明顯地看到了感動。

周屠夫看著肉攤道：“現在都沒什麽好肉了，都是一些豬下水。你等我一會，我把攤子收了，去外面買點好酒好肉，咱們兩好好聊聊。”

蘇巧兒一看，有大腸，有豬心，豬肺……她道：“不用了，你們聊，我就用這些豬下水給你們做幾個可口的下酒菜，你們看如何？”

周屠夫輕皺眉頭，滿臉疑惑地看著蘇巧兒道：“弟妹，你還有這一手？”

蘇巧兒微微一笑道：“怎麽，周大哥，你是忘記了嗎？你還記得上次金老板謎題的事情嗎？”

周屠夫恍然大悟，道：“是啊是啊。弟妹做的東西那麽好吃，上次謎題又做的那麽好，我還真是忽略了。”

“周大哥，你把這些肉都給我，我去廚房做，你們說。”蘇巧兒說著把攤子上還剩下的東西全部收起來，轉身進了廚房。

周屠夫看著沈賀道：“老弟啊，你有那麽一個媳婦，真是上輩子積的福氣啊。”

沈賀嘴角微微上翹，心裏像吃了蜜一樣甜。這話真沒說錯，他真感覺，能娶到蘇巧兒不知道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。蘇巧兒細心，體貼，最重要的一點是，她能理解自己，能夠懂自己。這是最難得的事情。

蘇巧兒拿著材料進去，她看著豬大腸，豬肝，豬心……默默地想著，做什麽好呢？

周屠夫去街上買了些酒，一些花生，兩人坐著暢談人生。

周屠夫看到沈賀悶悶不樂的樣子道：“老弟，你有那麽好的媳婦，你怎麽還悶悶不樂的。”

沈賀心裏本來就憋著氣，周屠夫這樣問，好像一條導火線，把他積壓在心中的烈火猛地點燃了。沈賀十分有感觸地說：“周大哥，你是不知道啊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。”

沈賀說著，把跟沈母吵架的事情告訴了周屠夫，又說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。

周屠夫心中更有感觸，道：“哎！老弟，你也不知道啊。你好說歹說，你還有爹娘。我連我自己的爹娘是誰我都不知道。”

沈賀心中一楞，看著周屠夫憂傷的眼神，心裏有些愧疚道：“對不起，周大哥，我不知道，是我不好，我不應該問這個問題。”

“沒事沒事。老弟，你也是不知道。”周屠夫說著喝了口酒，過去的往事又浮現在腦海裏。

“我小時候是一個孤兒，聽說是爹娘遺棄了，被這個賣肉的周老伯收留，就跟著周老伯賣肉，周老伯一輩子無兒無女，我就陪著他。前幾年周老伯死了，我就獨自賣肉。”

“哎……”周屠夫說著又長嘆一聲道，“你是不知道，我沒錢沒勢力，只是一個賣肉的。周老伯還在的時候，我們兩相依為命。”

蘇巧兒端著菜正好走到門口，聽到周屠夫在說他自己的故事，下意識停住腳步。

“後來，周老伯去世之後，我一個人無依無靠。我以前的身手沒那麽好。有時候會遇到一些流氓地痞到我攤子上來搶肉什麽的。有一次，我的肉全被流氓搶了，我差不多七八天沒怎麽吃東西。”周屠夫說著心裏很不是滋味，眼角閃過一絲淚光。

“周大哥，都過去了……”沈賀忽然前感覺周屠夫的命運比自己的還要慘。

“沒事！”周屠夫又繼續說，“從那次之後，我就跟自己說，千萬不能再讓人欺負。我也想過不去賣肉了，不過，不做這個又做什麽呢？我只好賣肉。”

蘇巧兒聽到這話有些無奈，是啊，有時候，你不做這個還能做什麽呢？人到別無選擇的時候，就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。

“你再賣肉，那些流氓地皮還來找你嗎？”沈賀不放心。

“來啊！”周屠夫突然很有火氣，思緒又回到了多年前，“他們後來又來找我。我看到他們來，我就提著菜刀對著他們，只要他們敢動我的肉，我就什麽都不管了。”

蘇巧兒聽著楞了一下，腦海裏忽然想起那次周屠夫拿著刀對著自己的樣子，她當時很不理解為什麽一點點小事情他會那麽沖動。現在真是理解了。他長期一個人，要面對那麽多的事情，時間久了就會沖動了。

沈賀又安慰道：“周大哥，都過去了，你別想那麽多了。”

周屠夫想到這些眼角不禁閃出一顆晶瑩的淚水。

他含著淚說：“你不知道啊，老弟，你不要看我這肉賣得好。我也是經過很長時間，很多事情才賣得好的。”

“哎……”他又長嘆一聲，“不過，我現在什麽事情也都看開了。每天開開心心地賣肉，不用想那麽多，有事沒事喝兩口酒。這不，現在還有你陪我，我就更不用愁了。”

蘇巧兒雖然站在門外，卻也看到周屠夫的表情。她心裏也能體會到他的那種感受。她聽著心中像又塊大石頭壓著一樣，她深深呼了口氣，緩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緒，走進去道：“五哥，周大哥，來來來，嘗嘗我的手藝如何？”

兩人聽著，同時看著蘇巧兒。

周屠夫急忙抹去眼角的淚水，在男人面前流淚，還好說，在蘇巧兒面前流淚，那就太沒面子了。

蘇巧兒看著他的動作，也猜到他不好意思，放下菜，又道：“五哥，你幫我去把其他的菜擡過來吧。馬上就可以吃了。”

周屠夫立刻道：“走走走，我們一起去，然後好好喝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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